【 異聞一 】
柔而美艷的櫻大方綻放,片片緋紅隨風飄舞,宛如夕陽下的飛雪。
東陵站在樹下望著天出神,背上的簍子裡窩著兩隻小貓,正發出細小的咪嗚聲。
「小貓真可愛啊。」突然有人說道。
東陵嚇了一跳,循聲望去,在枝條交錯的櫻樹上看見一道人影。那人隱在叢花之中,看不清模樣,但聽聲音是個年輕女子。
「你是誰?」東陵問。
「我是附近的居民。」女子說:「請放心,我沒有惡意。只是看你一直站在樹下,忍不住想跟你聊聊。打擾到你了嗎?」
「喔?不會。」東陵說:「反正我也閒著。」聳下肩,東陵的目光投向遠方。
女子笑了下,問:「小哥是本地人嗎?」
「不是,我住在城外的山上。我在這等人。」
「這樣啊。」
「怎麼?」
「沒什麼,」女子說:「當地人很少會來這賞花。不過我喜歡這裡,很安靜。」
「是滿安靜的,所以你來這睡午覺嗎?」
「不是。」女子頓了一下,才道:「我也在等人。」
「哦?」東陵抬頭,卻仍無法看見對方的面貌。「你為什麼在樹上等?」
「因為這裡不容易受叨擾。」
「是嗎,但這樣對方來了也看不到你吧?」
「沒關係,我看得到他。」
「你等誰?」
「呵呵,說來害臊,」女子發出銀鈴般的清脆笑聲,「我等我的郎君。」
「哦,這樣啊。」
「你呢?」
「呃?」
愣了愣,東陵支吾一陣後才說道:「我……我等這兩個小傢伙的阿爹。」他瞅了下背上的竹簍。
「是嗎?」女子笑了笑,沒再多問什麼。
兩人沉默了片刻。
春風迎面吹拂,掀起了落英繽紛,殘雪中探出的新綠隨風起浪。
東陵將飛揚的髮絲攏到耳後,深吸一口氣,覺得滿腔馨香。
「你在這兒很久了嗎?」東陵問。
「是啊。」女子很快答道,「今年的櫻花特別美呢。」
「你去年就在等啦?」
「是啊。」女子說:「前年、大年前,我也在。」
「這麼久?」呆了呆,東陵也沒想太多就接著問:「你郎君真的會來嗎?」
「會的。他會的。」
女子的回答很肯定,「雖然不是現在,但他總有一天會來的……他跟我約好了,就在這樹下。」
「哎喲,這怎麼說?」東陵皺眉,覺得不是滋味。若要他這樣痴痴等著一個不知歸期的人,他可不願意啊,光想就難受。
女子靜默了好一會兒,才幽然道:「這個嘛,這是因為我───」
休嗚嗚嗚嗚嗚──────
忽地一道凜風襲來,花葉漫天亂舞,東陵一個哆嗦,女子的後半句話也被吹散在空中。
「好冷啊!怎突然吹這種風呢?」簍裡的小貓哭叫了起來,東陵趕緊用布裹著他們的身子,抱在懷裡。
「是冬天的道別吧?」女子笑道:「春天來了呢。」
「你還真像詩人哪……」東陵邊安撫小貓邊說。這時林子一頭出現了一個人影,正揮著手快步走來。
「啊,終於來啦!」
東陵精神一振,抬頭向櫻樹上的女子匆匆道:「我該走了,謝謝你陪我聊天啊,希望你能早點和你等的人見面哦!」
女子向東陵擺手示意,東陵說了聲再見後便頭也不回地跑走了。
東陵離開後,女子輕嘆了口氣,露出了落寞的笑。
「我也希望能早些與他相見呀……但現在還不行呢。」
面前的幾片紅櫻被風摘落,女子看著殘花在空中旋舞、飄轉,最後落在了地面上。
女子就睡在櫻樹之下。
她的郎君答應她……雖然今朝無法共枕,但一日必定會來伴她長眠。
所以這幾十年來,她一直坐在樹上遠望,等待他。
───END